那些真正的摇滚狂花,比你在剧中看到的还狂

文/廖伟棠

作为一个“摇滚老粉”,看《摇滚狂花》影集的时候,总是想寻找自己熟悉的原型。首先从演职员表上看到原创音乐有:Joyside、脑浊,接着就回想刚刚看到的音乐总策划高源,会不会就是著名的北京摇滚摄影师高原的化名?

我有这种幻想是有理由的,高原可不是一个一般的摄影师,她可以说是半部北京摇滚史的见证者——作为窦唯的第二任妻子,也作为很多那一代摇滚乐手的好友,高原的摄影集《把青春唱完:中国摇滚与一个文化群体的生活影像》里的记录摄影像剧照一样大有深意——这是我们回望历史时刻的自我煽情,还是他们为我们今天回望的预演?

这也是我看到《摇滚狂花》里不断回放的十多年前的北京摇滚场景的感触,那时在现场举起相机的是我,也许凑巧拍下了那个不只是虚构的“彭莱”和“狂花乐队”过,就像我曾经在迷笛音乐节无意拍下了高原抱着女儿“小院儿”的背影,那时候“小院儿”才两岁,不是现在参加《明日创作计划》选秀的窦佳媛。

你看这人物结构,是不是也有点像《摇滚狂花》里的彭莱和她的女儿“白天”?不过我可以说,这样的角色关系,在中国摇滚圈里比比皆是,那些真正的搖滾狂花比你在剧中看到的还狂。原因无他,第一、女摇滚乐手或者乐评人、摄影师,是中国较早意识到女权独立的一批人;第二、中国“滚圈”基本还是男性主宰,就像彭莱离开了前夫还是得靠发小“大崔”来重返摇滚现场;第三、中国摇滚和中国本身的迅速变化,加剧了前两者的对立。

有摇滚乐迷指责这部片是对中国摇滚的刻板印象所致,但为什么不问问是什么造就了这刻板印象。而且在这刻板印象形成之前,中国摇滚还是可爱的。我们在那些失落后的摇滚老炮身上,依然可以看到这种迷人的魅力,亲密、无邪是那个时代的理想青年自我定义的特质,无论是年还是年,无论是否另一种媚俗、自我催眠。

“看啊,这看的就是我们的九十年代,贫穷而爆炸着,像一枚石榴。那些年,我们怎么这么容易快乐?”——高原的这句话如此感人,让我想起纳博科夫在《说吧,记忆》里记录的年他的初恋少女塔玛拉在信里问他的:“下雨时我们为何感到如此快乐?”因为那同样是暴雨刚刚过去,更大的风雨尚未转换另一种方式来临的时代,《摇滚狂花》一开始的年也是。

但活着的摇滚与成为历史的摇滚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不可爱了。

“你是不是保温杯已经泡上枸杞了?”“把你盘的核桃拿来,你这养生朋克。”剧中年彭莱从美国回来,在和一圈老炮儿聚会喝酒,她说的这两句恰好就是高原那句话的反讽。这两句话是有出处的,年,黑豹乐队的赵明义端着保温杯的照片在网上火了——一名采访黑豹乐队的摄影师发文感叹:“不可想象啊!不可想象啊!当年铁汉一般的男人,如今端着保温杯向我走来。”随后众声哀叹:摇滚也开始养生了。《摇滚狂花》因此笼罩上浓浓的感伤,如果不看下去,我们可以直接把它改名为《狂花荼靡》。

别说年代了,就算是片中的年北京,如今看着也多么陌生,甚至年,都和现在是两个世界。摇滚来源自愤怒,中国的摇滚尤其是,或者再多一点彷徨,四十多年前,摇滚在中国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可是四十年过去,彷徨的比重越来越大,愤怒越来越少,更可怕的是彷徨变成麻木、妥协甚至傻乐。

愤怒当然不再是摇滚必须的催化剂了,但是如果没有愤怒,怎样发愤抒情?没有愤怒何来批判、决裂和叛逆?——所以不要以为那些在《摇滚狂花》或者电视综艺节目上扯着个嗓子穿着个皮裤的男女就是摇滚。如果《摇滚狂花》能让我们看到摇滚以外,有更多女性像彭莱一样挣扎独行,一样挑战男性主宰的各种圈子文化,那才是这部剧最摇滚的地方。

回到摇滚本身,我给大家推荐几个真正的中国摇滚之花,上一个世纪有像第一支全女班的摇滚乐队“眼镜蛇”、指南针乐队的主唱罗琦、更别说曾经是“呼吸”乐队主唱的蔚华,她从央视英文新闻主播辞职这回事比所有人都摇滚。一直从90年代唱到现在依然边缘另类的,除了张浅潜,还有幸福大街乐队的吴虹飞,后者的敢言,更接近饰演彭莱的姚晨在微博初年的状态。这些人的共同特征,就是都曾经伤痕累累。

伤花怒放(这是影响了一代摇滚乐迷的一本书的书名,中国第一代摇滚乐评人郝舫著),这倒是比“狂花”或者“荼靡”更加值得期待——如果中国摇滚还要争一口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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