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森山大道为日本品牌Kolor拍的一组摄影作品，照片呈现出强烈的高反差，颗粒感，极具森山大道的摄影风格。
一向以材料拼接，玩撞色出名的Kolor为什么要与森山大道合作呢？这次罕见的合作其实是一项名为“撮”（意为拍摄）的企划。Kolor设计师JunichiAbe表示，想用传奇摄影师森山大道的角度来重新审视21秋冬系列，而这种时尚品牌与独立艺术家之间的合作，尤其是以街拍闻名的摄影师森山来说，实属难得。
森山大道ForKolor21FW
模糊，晃动，失焦的作品特点是不是给你一种“你上你也行”的错觉，而事实上，森山的摄影风格对20世纪60年代的日本乃至于全世界的摄影都是一种挑战，但他依旧将这种风格贯彻到他的每一个作品当中。
那么，森山大道的摄影到底好在哪儿，又为什么被无数人称作大师呢？
01
师承大师，
却偏向日本传统摄影界“挑衅”
森山大道的本名是森山弘道。弘道是由两个字符组成，hiro+michi。前者的意思是“宽广”，后者的意思是“大街”，连在一起就是“宽广的街道”。而人们一看到他的名字就会脑补出“大道”（Daido）的意思。到最后森山也懒得再纠正，弘道也就变成了“大道”。
森山大道于年出生于日本大阪，毕业之后曾在一个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在偶然间看到美国摄影师WilliamKlein的作品《NewYork》而受到启发转而投身摄影。
跟森山如出一辙的拍摄方法，仿佛在讽刺经济发展后美国人的纸醉金迷。当然，在当时这组作品也是无人问津。唯有森山看懂它背后的深意。
后来的森山回忆说，“逆光中的曼哈顿，把高楼耸立的现代都市拍成了一个墓地……我看了他的照片后，就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拍摄自己的照片。”
WilliamKlein《纽约》
起初森山跳槽去了日本摄影师岩宫武二的工作室，担任助手开始从基础学习摄影。年转到东京发展，原欲参加摄影师组成的写真图片社团VIVO。VIVO是由东松照明，细江英公，奈良原一高三位写真家成立的。但不巧的是，VIVO不久后就解散了。
于是森山转而担任摄影师细江英公的助理。期间森山还参与了作家三岛由纪夫摄影集《蔷薇刑》的拍摄，并在细江英公严厉的教导下学习暗房操作的标准流程。所以这段经历对于森山来说是十分宝贵的。
细江英公《蔷薇刑》
年，森山大道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日本剧场写真帖》，由日本戏剧大师寺山修司撰文，标题中的剧场即为寺山实验剧场。作品将东京的娱乐场所描绘为城市男女欲望的载体，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情色与日本亚文化的气息。
巡回演出剧团，夜街上的同性恋，脱衣舞者，失明的乞丐，襁褓中的婴儿……这部作品集奠定了森山狂野、叛逆的个人风格。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好奇，为什么明明在摄影大师细江英公手下学了三年，拍出来的作品风格却是这种高噪点，高反差，完全没有师傅的风格痕迹。贫穷的限制是一原因，但最主要还是因为森山叛逆的性格，他无法忍受标准暗房操作所花费的漫长时间，才让本就便宜的胶片洗出的质量更不好。也许，正是长时间耳濡目染在细江那种华丽的拍摄手法中，森山才在单飞之后，立马就“逆其道而行之”。
《日本剧场写真帖》
在《日本剧场写真帖》中这种区别于当时日本主流的写实风格，让森山大道崭露头角。尽管凭借这本作品集，森山获得了日本摄影评论家协会颁发的新人奖，但获奖的理由，却让森山十分不满意。评委会的评价是这本作品集对日本传统文化的记录做出了贡献，翻译一下其实就是说森山为这些剧团的艺人拍了一些不错的记录照片。
自己认为是艺术输出的作品得到这样的评价，森山很不满意，于是来年就和自己日后的对手兼朋友中平卓马一起成立了摄影杂志《PROVOKE》（《挑衅》，森山从第二期开始加入）。尽管这本杂志只出了三期就停刊了，却对日本摄影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和颠覆。
当时的日本正值大规模的社会运动，空前的经济和科技发展让传统的纸媒逐渐被电视和杂志这类的媒体所取代，国民们也自然认为这样的传播媒介会更加直接有效。而森上大道和中平卓马在这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提出了超前乃至于放在现代都令人深思的一个问题：大众接受的信息只是媒体精心策划，想让大家看到的信息。
《挑衅》基于的概念：通过影像而非文字传达信息，抵制传统的艺术表现方式。大量模糊、失焦、摇晃的黑白照片反映了日本70年代初的社会动荡与不安。这些不清晰照片的目的在于鼓励更多的辩论，与其让读者被动的接受信息，倒不如让他们自主思考。世界的真实并非我们第一眼所看到的那样。
《挑衅》杂志
不可置疑，细江英公是森山技术上的指导者，但他带有现实主义的戏剧性拍摄手法，并不是森山所追求的。森山曾坦言，如果说到摄影观念上对他的深刻影响，朝夕相处的老师反而比不上同时期其他两位摄影师。一位是前文中提到的美国摄影师WilliamKlein，另一位是则是东松照明，他的街头纪实摄影风格，无意间也奠定了森山未来的拍摄路线，拍摄街道成了他的“天性”。
02
欲望单薄的人，
是无法拍照的
年的一天，森山在青森县外出工作时拍下了这张他最出名的作品《StrayDog》。
野狗以一种胆怯却又不甘的眼神回首，透过黑白粗颗粒的照片展现了一个屈辱与狂妄的真实形象。
森山总喜欢把自己比作流浪狗，游荡在东京的街头拍摄周遭的人，事，物。
“野狗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域，它们永远为了寻找食物在路上彷徨。这也是我唯一在路边拍摄的理由，因为我对于拍摄也没有一个固定的领域，为了追求被摄物体永远也是彷徨在摄影路上。只有路上，它才是我的学校、我的摄影室、我的全部人生。”
在《挑衅》解散后，森山出版了个人摄影集《摄影啊再见》。这本堪称摄影史上最疯狂的影集，与以美学为标准的摄影背道而驰，混沌的影像加上有意为之的粗糙，基本是由”瑕疵“和“废片”组成。
《摄影啊再见》
尽管在70年代森山风格广受年轻人追捧，掀起模仿的狂潮，但他本人却一度陷入对故乡和本土的追求。70年代初，他决定放弃东京，深入工业化前的日本农村，试图找到一些“正宗”日本精神的代表。然而本该美好的事物在森山的眼里却成了：黑暗的樱花，怪诞的神社，即使在日本农村，森山也更容易被俗气的酒吧和破旧的酒店房间所吸引。森山想要寻找的“故乡“，也不过是虚无的“乌托邦”罢了。
这些作品也被收录在摄影集《远野物语》。《远野物语》相对比《摄影啊再见》中极端的实践有明显的转变，同时也是森山回归个人摄影风格的见证。
《远野物语》
质疑摄影本质的森山在70年代远赴异国拍摄，逐渐摆脱了情绪的低迷。终于在80年代以《光和影》的问世向世界宣告，森山大道终于回来了。
《光和影》
从90年代开始，森山大道频繁在日本国内及海内外举办主题个展和大型回顾展。森山大道代表的不仅仅是他本人，更是一种摄影风格，这个名字也逐渐被世界所熟知。
其实仅仅凭借几本摄影集来“揣测”森山大道的摄影风格并不完整，笔者这里也只是选出森山几经转折确定摄影基调前的一些经典写真集来介绍。森山这一生出版过上百本摄影画册，而他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版一本类似杂志的画册，《记录》。《记录》的第一刊早在年就推出，但由于70年代森山的低迷期，直到年才得以复刊。《记录》可以说是森山更加放松，随性的创造，把拍的东西不经过筛选全部印刷出来。不在乎精致和排版，更直接的表达他对世界的态度。《记录》的发展也可以看作是是森山摄影发展的缩影.
《记录》
03.
与潮流的跨界合作，
会是森山记录的新方式吗？
像蝉市之前提过的跨界联名，写真家、艺术家与潮流品牌的合作也不在少数，而像森山这样独特、叛逆的摄影风格自然吸引了不少潮流界的大佬来寻求合作。
森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潮流实现跨界联名，还要追溯到与WackoMaria从年开始推出的几度合作。将森山最早期的作品《日本剧场写真帖》中的作品为印花，印在短袖、卫衣、教练夹克和Wacko经典的AlohaShirt上，其中嘴唇和椰树的满印AlohaShirt更是成为Wacko近几年来都极度出彩的衬衫单品。
森山大道XWackoMaria
在年，老牌时装SanitLaurent也找到了森山，同样崇尚单色美学的SanitLaurent与森山不谋而合，在这个名为“Self”的艺术项目中，森山与穿着SanitLaurent的模特们，一起游荡在巴黎夜晚的街边。
森山大道ForSanitLaurent
时装品牌OAMC也在去年与森山合作，巧妙地将森山的摄影作品融入到以黑白主色基调的系列单品中。
森山大道XOAMC
潮流和时尚作为全新的“载体”，让年轻一代们也得以在这些更广阔的领域中看到森山的艺术风格。但仅凭这些想要看懂森山的作品，是远远不够的。
森山这一生的摄影风格虽然没有太大改变，但也经历了一些决定性的折转瞬间。如果你观看森山的采访或是纪录片，鲜少有人会去跟他谈论使用的相机或是拍摄技巧，更多的问题都是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拍这张照片是想表达什么？如果单从摄影技巧的层面，森山实在没有什么借鉴的地方。他的作品强调反差性，大众觉得没什么好拍的地方可能是森山眼里的“宝藏”，同时他的作品也强调等价性，别人拍的鲜花跟他路边捡到的野花一样都可以拍。作为一位艺术家，森山的思想才是最值得推敲和学习的。这也是森山大道无法被轻易模仿的原因。
当森山被问道，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也“无力拍摄”的时候。森山的回答是：与其说没有能力，倒不如说是我不想描述的东西。我想拍摄的东西是我并没有完全理解的东西，或者是我无法解释的。当然，我也不想通过我的照片去解释什么。我想让人们可以自由地阐释，以他们喜欢的方式。
已经80岁出头的森山，依旧每天拿着相机，游荡在东京的街头上，就像他自己形容的那条流浪狗，拍别人不感兴趣的“废片”。他的命运仿佛已经写在他的名字中，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森山大道，是世界摄影的一条大道。
你喜欢森山大道的摄影风格吗？
又如何看待他的思考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