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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还没给我拍过一张照片。”
就这样,歌手易知难与那位摄影师一拍即合,留下了那张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的肖像。
拍摄当天,易知难给了摄影师50元买胶卷,两人又骑车去时装店买了件波点套装。回去后易知难坐在琴房,摄影师正低头为杂志的某张照片做注解,他从不刻意摆拍,只是默默等着拍摄时机自然到来。
一回头,便是了。
只见易知难倚靠着钢琴,一手拿着烟灰缸,一手夹着烟,在思考着什么。烟气氤氲,她的眼眶渐渐含满泪水。摄影师没有说一句话,他轻轻拿起相机抓拍了这个瞬间。
后来这张照片展出,不知有多少人为之牵动。美丽纯洁的脸庞下,散发着静谧与忧伤。
“这张照片让很多女孩发疯,她们说一辈子要有一张这样的照片就好了。看完这张照片,你会觉得,她区别于你周围10公里以内的任何一个人。”
他是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他拍谁就是谁一生当中最好的照片,他的名字叫肖全。
01
年,中国迈向了改革开放的新征程。高中毕业的肖全随身带着一个画架,如愿以偿地进入部队,成为了一名空中机械员。
画画是念中学时就喜欢的事儿,可肖全深知这一行门槛很高,自己的水平跟画家相去甚远。同样是视觉艺术,说不定摄影更适合自己。就这么一念生起,肖全与摄影结缘。
年的一天,肖全坐在礼堂里听报告,有句话他至今仍记得:“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崭新的80年代,我们一天都不能浪费。”
这年春天,父亲给他寄来元钱,那是父亲近两个月的工资,是家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给儿子的支援。
等到休息日,肖全揣着这笔钱坐火车去了北京。在前门的一个家商店,他用元买下了人生中第一部相机——海鸥。拿到相机后肖全激动不已,从那时起,他有了制造影像的权力。
那几年肖全每个月只有9块钱,其中大部分的钱他都用来买摄影刊物。那时他知道了法国摄影师布列松——一个随身带着徕卡相机捕捉平凡人生瞬间的大师。
于是肖全也仿照布列松,无论是在飞行还是在地面都相机不离身。从空中俯瞰地面的那种全局视角,对他今后成为摄影师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年,肖全退伍后回到成都,在四川广播电视大学工作。他留起长发,混迹于一帮诗人和艺术家中,用相机记录着这个城市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天好友钟鸣告诉肖全,说自己办了本地下刊物叫《象罔》,要在里面介绍肖全。当肖全翻开杂志时,一张美国诗人庞德的照片吸引了他。
照片中庞德头戴礼帽,身着大衣,手持拐杖站在一座桥上,底下配有他晚年时的一段文字:理解来得太迟了。一切都是那么艰难,那么徒劳,我不再工作,我什么也不想做。
那种扑面而来的深沉与孤独,带给肖全极大的震撼,那一瞬间他生起一个念头:中国艺术家也该有这样的照片。
他将目光投向80年代创造诗意的那帮人,那场长达十年的影像记录拉开了序幕。
02
年到年,肖全用相机定格了那10年当中“中国文艺界最牛的牛鬼蛇神”,然后出了一本影集叫做《我们这一代》。
最初他从身边的朋友开始挨个儿拍摄,画家何苓多、诗人柏桦等等。当柏桦拿到肖全为自己拍的照片时,他站在路灯下足足端详了半小时,然后说:“肖全,我一定要好好写诗来报答你。你不要轻易给一个人拍照片,因为你给谁拍照片一定是谁终身最好的照片。”这个敏感脆弱的诗人给了肖全极大的鼓舞。
年,成都《星星》诗刊评选出中国十大诗人,顾城、北岛等人都应邀而来。在新声剧场,十大诗人轮番上台朗读自己的诗作,那时他们的人气不亚于现在最红的明星。
朗读会结束后,诗人们在望江公园尽兴玩耍,顾城和谢烨夫妇戴起藤编的花环,舒婷跟大家讲述国外的见闻,北岛坐在草地上让肖全照相。
返程的车上,北岛领头带着大家唱起了《三套车》,那是“十大诗人”最后一次聚首。
回到北京后,顾城给肖全寄来了自己的诗集《黑眼睛》,扉页上写着:那些花儿已经远去了,给肖全。年1月北京。
当肖全拍完周围的朋友,他在成都文化圈里已小有名气。年,朋友给了他元,鼓励他去拍全国的文艺先锋,并为他引荐了长沙的熟人。此前他兜里从未装过这么多钱,心怀理想肖全踏上列车,开始走南闯北。
他先在长沙拍了许多人,作家残雪、何立伟等等。何立伟看了照片后,给他写了张路条:“这儿有个大师,来拍你们的照片。”就是用这么纯粹的方式,肖全一路辗转,在南京、上海、西安等城市拍了许多作家,有叶兆言、王安忆、贾平凹......
那时候文艺界“朋友”两字很重,只要是朋友推荐来的,说什么也会帮。当然也有不管用的时候,肖全到了北京在王朔这就遇上个坎儿。
此前他两次电话邀约都失败了。王朔知道他是朋友推荐来的,也相信他的拍照技术,但实在不愿意让一个没打过照面的“朋友”照相:“咱俩又不认识,除非某次吃饭自然而然的认识,那样我接受。”
后来在肖全跟作家刘恒聊到王朔时,谈起了当兵的经历。对方说王朔也当过海军,便帮他联络牵线,肖全这才终于走进王朔家的门。
03
为了给亚运会募捐万,崔健发起了《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巡演。
年,当崔健巡演来到成都站,文艺青年们奔走相告,三场演出几乎都万人空巷,素不相识的人们手挽着手,如排山倒海般跟着齐声合唱。这阵势吓到了组织者,一个电话打到北京,第四场演出就被叫停了。
但这次演出还是在成都种下了摇滚乐的种子。在肖全拍的现场照片中,第一排有个长发姑娘闭着眼睛沉醉其中。七年之后,这个姑娘在成都开了个间酒吧叫做“小酒馆”,成了艺术青年聚集地,后来这里走出了许多优秀的地下摇滚乐队。
拍完崔健后,肖全跟北京摇滚圈混熟了。他住在唐朝乐队的主唱丁武家里,抽空拍了窦唯、何勇等人。
有天,丁武说唐朝乐队要去新疆演出,肖全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
90年代,摇滚乐犹如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在国内疯狂生长。还在中戏读大学的李亚鹏在北京的livehouse看了唐朝乐队的演出,发誓要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家乡。他和王学兵带着几个中学生,把乌鲁木齐的广告公司都联系了一遍,愣是拉来了近10万的赞助,就这么把唐朝乐队请到了新疆。
年的一天,乌鲁木齐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唐朝乐队用摇滚乐的真诚打动了能歌善舞的新疆人民。演出结束后,许多保安取下大盖帽让乐手们签名。当乐手乘车离开时,少男少女们跟着车拼命追。肖全看到,乐队的每个人眼里都含着热泪。
年,经朋友推荐,肖全来到张艺谋的剧组担任图片摄影。肖全仍记得张艺谋跟他说,自己不一定是中国最好的导演但一定是中国最勤奋的导演。的确,他是肖全见过最用功的艺术家,精力过人的他经常只睡几小时,能把所有人都聊翻了仍然精神抖擞。
而陈凯歌则散发着一种孤独的气质。肖全见到他时《霸王别姬》刚上映,面对外界褒贬不一的评价,陈凯歌心情复杂的表情被定格在了照片上。李少红看了这张照片后说,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明都扛在他肩上了。
镜头下的姜文,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马小军一样,带着痞气站在房檐上睥睨众生。
“人像摄影的魅力就在于记录下他(她)生命中的那一刹那,不可复制。”每一张相片,肖全都能够与人物产生共鸣,人的精神状态与整体情绪拿捏到了,照片就真实不做作。
04
有次肖全和他的诗人朋友们玩文字游戏,大家轮流来修饰“女人”这个词。到肖全这儿,他随口说出“模糊的女人”。朋友听了跟他说,女人这本书一定要去阅读。
三毛来成都时,肖全第一时间打电话邀约,但三毛以没时间为由拒绝了。肖全觉得,这次错过也许就再没机会了,便不请自来直接去了三毛的住处。敲开门后,三毛很有礼貌地请他进来,说自己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他们先在阳台拍了组照片,看了照片后三毛评价说,肖全技术是一流的,但这不是三毛。当时她身着白衬衣盘着长发,气质优雅端庄。肖全敏锐地指出,是这身装扮不对。
于是三毛拿出了那套姐姐不让她穿的“乞丐服”,将慵懒的卷发披散下来,肖全立刻说:“三毛我发誓能给你拍出好照片。”
之后他们去了柳荫街,在一个老太太家门口,一把藤椅靠在门边。三毛走过去自然地席地而坐,干净利落地把鞋拖在一边,肖全半跪在地上捕捉下这个流浪艺术家的神态。
三毛看到照片后赞不绝口,肖全跟她说,这张照片从摄影的角度看,构图、影调和情绪都非常完整。三毛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这不是完整,这是完美无价。”她说十几岁时自己就一个人背着包浪迹天涯,如今二十年过去,自己还是一个人。说罢她指了指照片:“你瞧,这是一个多么倔犟的女人。”
后来肖全遇到了杨丽萍,这是他真正意义上作为自由摄影师接下的第一个客单。在慕田峪长城,杨丽萍问他能不能在烽火台上拍个剪影。
当时她站在烽火台上,手里拿着是她身体三倍长的布卷,左手边就是悬崖。肖全退后十几米,向杨丽萍挥手示意。只见她一撒手将布卷松开,长城上刮过凛冽的风,那块布就像一匹受惊的马环绕在杨丽萍的四周,她尖叫了一声,差点被风与布带下去,肖全按下快门捕捉了那一刹那,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肖全镜头下的女人,总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灵气、真实与自然美,每个人都留下了风华正茂的瞬间。
多年以后,有人问肖全,何不再拍一下“我们这一代”里那些人的现状?
肖全谈起有次他从何多苓家里出来,当场就掉了眼泪。年肖全第一次拍何多苓,那时何多苓有爱人相伴,家里被鲜花和音乐包围。后来他与爱人散了,肖全再去时家里冷冷清清,地板都烂了。
“还好他画架上画的是个婴儿。”肖全觉得,为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展现他人的不体面,太傲慢也太残忍。
而对于如今这一代,肖全认为太过“单薄”。他开始将目光投向生活中的普通人,用照片来供养众生。他说每个时代都是独一无二的,要特别善用其心,珍惜每个当下。
今天的肖全,已经不仅仅是还停留在《我们这一代》那个阶段的肖全。
“庆幸在那个时候我升起了一个念头,要为这些人拍照片,并且坚持了十几年完成了。如果你们也有一个不错的念头,不妨去观察它。如果一觉醒来觉得还不算傻的话,就去实现它,绝不动摇。”
作者:鹿野。做自己的一盏灯,专注于心,用文字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