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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牌丈夫”本名王三多,个子不高,头大见方,腿短腰长,空空生了一张唱小生的粉面。此人在剧团拉头弦,自幼苦练,无师自通,把板胡保住一生衣食。碰上桃花运,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妻子。王三多的爱人叫花月露,在剧团唱正工花衫,是个人见人爱的“打眼美人”这矮丈夫如何寻了个“姣姣娘子”?要说还得从头说起。
以前,花月露因和外国观众合过影,因此戴上“特嫌”的桂冠,被“翻到底”战斗队揪了出来。花月露只承认在未庄唱野台戏时,跟小生赵小伟在破庙中做过一次野鸳鸯,别的一概不认。
“翻到底”战斗队队长金大眼,把大眼珠子一瞪,要“特动队”给花月露“加温搓澡”。这金大眼原来在剧团只配演店主、船夫、末类角色。他月工资三十六元五角,论说俭省些也够使用,偏偏他又是个见酒迈不开步的馋鬼,当然月初富,月底空,只有手背朝下向同行们借。开始三元五块有人借给,谁知金大眼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大家便不能解囊相助了,只有王三多成了他有求必应的老槐仙。有借无还总不叫理,于是一个响头磕到地上,一声哥哥叫出嘴,前帐也就一笔勾销了。
王三多听说夜里要拿花月露开刀,心里猛然打了个寒战。这还了得!
花月露是小百花剧团的台柱子,咱们百十口人的剧团,全凭这颗耀眼的新星招揽观众,没了这一枝花,咱剧团吃屁喝风也没人给。王三多下午把金大眼拉进“万宾楼”饭店,又说道理又戴高帽儿,说得金大眼没了主见。再者,这几年他欠王三多人情债太多,这又是王三多第一次求他。
王三多见他低头犯了愁,便说:“兄弟,我看要救花月露不难,我想替她找个替身。”
金大眼说:“不行!不行!谁再傻也不会替人挨打的。”
王三多让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说了一遍。金大眼一下笑出声来,“哥们,看不出你真有两套弯弯肠子!”
“加温搓澡室”设在院子旮旯,原来放不用的道具,现今隔成许多小房间。屋内一盏十度的小型暗蓝灯泡,一迈进屋里,满眼鬼影,冷气打脸,更辨不出打手的面目,况且他们还戴着黑色面罩。
这天夜里十二点,两个“翻到底”队员从三楼把花月露拖了下来,脚不沾地架到了“加温搓澡室”,“砰”一声把门关死,拳头巴掌像雨点落在花月露身上。
花月露缩头、耸肩、弓腰,任人捶打不吭不呵。众人奇了,就是年轻硬汉子也要喊几声娘,花月露虽然练过几刀枪把子,到底是个弱女子,如何经得起如此捶打。偏偏有个别有用心的坏小子,他平日想花月露想得发疯,就此机会在花月露胸前摸了两把,觉着硬硬的有两块肉疙瘩,但感觉出来决非女子柔软的乳房。于是把花月露的头扳了过来,扯去匝紧的围巾,一下露出庐山真面貌,原来是小生赵小伟。众人一看花月露找来挨打替身,他们受了戏弄,更怒火中烧,抽出一部分人揍赵小伟,另一部分人去捉拿花月露。谁知那间房中空空四壁,哪还有花月露的人影。
赵小伟吊、打、跪、罚样样用遍,只承认半夜解手出来,糊糊涂涂被人打晕了,其它一概不知。那两个“翻到底”队员才知抓花月露时,她半路要解小手,此时赵小伟从厕所出来,才有了以假乱真的机会。花月露失踪三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的老母戳着拐杖,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剧团要人。
几年后,上级要小百花排新编历史剧《三打白骨精》,少了个刀马花旦。老团长急火攻心,眼肿牙痛,急得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王三多三半夜拍响了他的房门。
“三多,你也没睡。”
“睡不着呀!”
“明白,明白,你老弟跟我害的一样病。”
老团长,我举荐一人,保准能行”
“谁?
“谁?”王三多故意迟迟疑疑,吞吞吐吐。
老团长急得拍打着三多肩头说:“三多老弟,我这里给你作揖打了。”他真的整衣掸土,肃立恭听,王三多忙拦住说:“花月露!”
老团长一听“花月露”三个字,脸色马上扫去喜气,身子软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少气没力地说:“三多老弟,别拿哥哥开心了。”
“老团长,咱军中无戏言!”
“那你一定知道花月露现在何处。”
“那是当然。明日启程,我去请花月露回团。”
此时,王三多才承认,是他把花月露暗暗送回河南洛阳老家,才使她躲过一场灾难。老团长感激王三多为剧团保护了个台柱子,因此向上级打了报告,请三多当他的助手副团长。花月露回团以后,十分感恩。王三多每月给她寄三十元生活费,这五年如一日谈何容易!她自己提出要嫁王三多做老婆,虽然王三多一再推脱,但经不起众人说情,老团长一手操办。
花月露跟了王三多,可冷落了替她挨打的赵小伟。赵小伟与花月露是戏校同学,早在学校就卿卿我我,此时三多占了先,他气得一跺脚跟刀马栗美莲草草完婚。花月露与赵小伟,一生一旦,当然常做台上夫妻,眉来眼去,演到动情处旧情又死灰复燃,况且从前就有皮肉之事,遇了时机,两人又媾合起来。王三多明知此事,只有叹几口气,埋怨自己没有主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呆发傻。可刀马栗美莲性如烈火,眼尖嘴利,她如何受得了呢!只是眼睛看得见现象,手中缺少把柄,因此把气憋进肚子里,单等火线一点,肚里火药便要爆炸。
正好机会来了。王三多母亲有病发来电报,请了一星期假,这回赵小伟吃了胆大药。这天,吃了晚饭后,栗美莲见赵小伟六神无主,屁股沟子像夹着麦芒子一般,心中便猜出个八、九分来,说:“小伟,你看着家,我出去串个门,大约十一点以后才能回来。累了,就先睡吧。”
赵小伟这可来了精神,忙刮胡子洗脸,擦皮鞋换西装,打扮得像刨光了的棍子似的,锁了门,找花月露幽会去了。他不知妻子栗美莲隔着门缝看了个一清二楚,尾随他来到花月露的二号家属楼,藏在楼道里观察动静。赵小伟见花月露门窗上挂上桃红色窗帘,知家中并无闲杂人等,便轻轻推开了门。只见花月露穿一件天蓝色细线毛衣,两眼水汪汪的,真是唇红齿白,浑身闪动着诱人的光彩。他们两人并未答话,眉目传情已说明了一切。赵小伟急切地拉过花月露,两人搂抱着倒在床上。
在楼道里妒火中烧的栗美莲,见时机已到,便轻放脚步,向花月露门前走去。她打算猛然擂响房门,惊动全楼的住户都来看这场闹戏,让花月露当场丢丑,面皮扫地,再不好做人。正在栗美莲举手要擂门时,就听楼梯上有急促的脚步声。栗美莲停住了手,一闪身躲进拐角的阴暗处。
啊!匆匆上楼的竟是王三多。这真奇了,王三多母病告假一个星期,怎会当天返回呢?其中必然有诈。莫非他也发现隐情,故意设下圈套,让花月露与赵小伟钻吗?栗美莲心中一喜,她不再动了,单等着看这出醋海生波的戏中戏了。
王三多走路本来就很轻,到了门口,并不叩门,把钥匙插进锁眼哗啦”一下把门打开了。屋里席梦思床上的鸳鸯,赤条条地暴露在王三多面前。王三多忙转过身去,严厉地低声吼道:“快穿上衣服!”
花月露与赵小伟,此时吓得魂飞千里。两人哆哆嗦嗦,慌乱了好一阵才穿齐衣服,坐在床上,等候王三多的雷霆之怒。
王三多一声不响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支烟自己燃着,低下头来沉思着。赵小伟与花月露耐着这难熬的一分一秒,两人身上像受着酷刑。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臭骂、痛打,这样的沉默,使他们更加恐惧。
赵小伟实在撑不住了,一下扑倒在王三多脚下,跪了下来,哭着说:“三多大哥!我不是人呀”花月露也默默跪在一边,小声哭泣着。
王三多把手中烟蒂向地上一扔,说:“哭什么,怕惊动不了四邻?”
两人战战兢兢地跪直身子,呆呆地像两尊塑像。王三多长长叹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指着赵小伟说:“你,你还不快走!”
赵小伟刚走出房门,便被妻子栗美莲堵住,迎上去“呱呱”两个透风嘴巴,然后放大嗓门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可得劲啦!”
转过头来对着楼道大声叫喊,“大家都来看,花月露偷汉子呢!”
这夜深人静,几声咋呼,震得楼道嗡嗡回响,人们披衣拖鞋出来看热闹。
这时,王三多稳稳推开房门说:“美莲大妹子,半夜啦,发啥神经,大呼小叫的!”
栗美莲见王三多装傻老帽,气得七窍冒烟,眼中喷火,好你个“挂牌丈夫”,老婆偷了人,你亲自捉了奸,自己还想顾面子打掩护。
好!我让你对着大伙栽个大个子,这下她扭转矛头对准了王三多:“王三多,你个带把儿,绿帽子戴了三尺半高,加上个红缨缨,自认为无上光荣呢!你是个实实在在“挂牌丈夫”不管老婆让谁,生了孩子喊你爹!没人敢去你槽上认小叫驴!你是男子汉,跟赵小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你个死王八,咋一句鳖气不出呢!”
王三多见她骂到一个节骨眼上,说:“美莲妹子,你骂够了没有,骂够了听我说两句。”
王三多手里举起一个剧本说,“美莲妹子,你性太急啦!这件事误会了,这不,省里要我们《丫环传奇》上电视,是我约他来看看本子,你就疑了心,编排出这么多牙碜人的话。快回去吧,别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对咱剧团名声多不好!”
栗美莲心里还不服,但众人一见是误会,都散去了,自己再闹下去也不占理,便忍下一口气,下楼去了。
楼道里静下来,王三多一阵心痛气闷使难以支持,推门进屋,身子打了个趔几乎栽倒。花月露抢上扶住他,王三多厌恶地把她推开,自己晃晃悠悠移到桌边,痛苦地垂下头,哆嗦着嘴唇说:“王三多,你个糊涂虫,你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蛋!”抓起桌上一只花瓶向地上摔去,然后昏倒在地上。
花月露把他抱到床上,又是灌水,又是捶背,过了半个时辰,三多才缓过气来。他睁开眼,见花月露直直跪在床前,两眼泪水花花。
王三多下床去拉花月露,花月露说什么也不起来,她哭着说:“三多哥,我是个顶坏顶坏的女人。你狠狠揍我吧,我的心叫狼掏吃啦!”
王三多木然地看着她,花月露说:“我求求你,狠狠打我几下。你不明白,你不打我心里多么难受,你打呀!你打呀!”
她见王三多还不动手,便自己抡圆巴掌朝自己脸上“叭叭叭”扇开了。王三多强握住花月露双手说:“月露,我心里很乱,你不要这样。”
花月露“咚”地磕头起誓说:“上有天,下有地,我再做对不起三多的事,叫我不得好死!”她跪着爬到三多的脚下,搂住双腿晃着说,“你要信得过我!我改!我要做一个好妻子,今后对你忠心无二!”
王三多默不作声,花月露认为他还不肯原谅自己,便说,“三多哥,你说话呀!你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你说话呀!”
花月露还想说什么,王三多摆摆手说:“太累了,我们都休息一下好吗?话一时说不清楚,不过需要解释一下,今天我是回来给母亲买药,并不是故意让你难堪。”
不久,省电视台要开拍新编古装戏《丫环传奇》,选中了花月露与赵小伟为剧中的男女主角。老团长带队,二人打点行装即启程,团里工作托付给王三多负责。
王三多带领大家到离县城六十里的永合会村去演出。这天,散了夜戏,众人卸妆、洗脸、换衣服,然后各自回去安歇。
王三多刚躺下不久,忽听大街上一声呼喊:“戏台着火了!”王多翻身下床冲了出去,只见戏台火光冲天,浓烟扑人。他带领大家钻进火海,扛戏箱,抢道具。村里人也赶来了,七手八脚,水泼土埋,好大一阵才把火势压了下去。但布景、帘幕烧坏大半,栗美莲也被烧成重伤。
王三多忙医院,才有空询问失火原因。
这次大火是由一个带火烟蒂引燃的。金大眼是当夜后台值班,他喝醉了酒,随手把一截带火烟头扔在边幕上。不大工夫,酿成一场大火。等大火救灭后,人们才发现他的尸体。
栗美莲烧伤百分之四十,经过全力抢救,才转危为安。但她的一张桃花脸变成了丑八怪,直哭的死去活来。王三多左右守侯,比今论古,但劝得了人难以劝心。栗美莲图死味,王三多舌头磨短了一截也不顶用。
王三多最后说:“美莲,我天生这三尺半高,早该死了不成!”
栗美莲听了这句肺腑之言,才止住眼泪,但还不肯吃饭。王三多又温好鸡汤双手端到面前,把汤勺伸到嘴唇下说:“美莲妹子,你看我的面子喝上几口,你不喝,我怎好向小伟交代。”
“三多大哥,你、你人太好了,我对不住你,但你不要再提小伟。”
因栗美莲双手烧伤,每顿饭只好由王三多喂她。王三多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感动了她,使她非常后悔当初不该往死里骂人家。
这几天小百花剧团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庆祝《丫环传奇》一剧在省戏剧节中荣获“月季花”一等奖,花月露、赵小伟荣获最佳男、女主角奖。老团长带着花月露、赵小伟凯旋而归。
花月露推开家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屋里明亮、整洁,窗台上水仙怒放,衬托着屋中典雅文静。
王三多正在厨房炒菜,听得脚步声,就知花月露回来了,先捧出一壶香茶说:“月露,先歇一会儿,饭就好。”说为她倒了一杯茶。芬芳的茶香,飘入鼻孔,沁润心脾。花月露靠在沙发上,感到十分舒适惬意。不大一会儿,两荤两素,四菜一汤,端到桌上,还外加一瓶葡萄酒。
花月露开玩笑说:“三多,你今天呀,大有设宴招待贵宾的排头,彬彬有礼的样子,满像个大宾馆服务小姐。”
三多也凑趣说:“有功之臣,理应接风洗尘。”
这顿饭吃得香甜,两人说说笑笑,开心得很。
饭后,三多为她铺平褥子,放好枕头,然后说:“你先睡一觉,我找老团长谈点事。”便碰上门走了。
花月露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沉,华灯满街,才醒转过来。屋内空无人,饭菜在炉口上煨着,她不饿,随便噙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当她向门后痰盂中吐水时,发现门后立着一个又旧又破的皮箱,仔细一看,是王三多当年“打光棍”时用的旧皮箱。这口皮箱扔进“储藏室”五、六年了,已属废弃物品,三多又鼓捣出来干什么,放在这里怪刺眼的。花月露打算让它回到原位,一提,挺重的。她好奇地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装着王三多春、夏、秋、冬四季衣服,翻下去是《胡琴技法》、《指法浅谈》之类的专业书。最底层是一本旧影集,开头一页,原来是他们俩的结婚照片,现在却不见了。
花月露软瘫在沙发上,双手蒙住脸,泪水从指缝流了下来。
王三多推门进来,见摊开的皮箱和花月露苍白的脸色,自觉再无保密的必要了。他把双手搭在月露肩头,冷静地说“月露,我们谈谈。”
“不,我不离,我死也不离婚!”
“月露,我理解你,你对我没有爱情只有恩情。六年了,我们想让恩情变成爱情,但十分难办的。这是一颗很苦很苦的苦果,我们两人各吞着一半,这苦果再不能吞下去了!”
“三多,别多说了。你现在嫌弃我,是我不好,你已经不爱我了。”
“月露,我爱你,爱得太自私,才毁掉了你。我一个武大郎式的人,怎配得上你!”
“三多,我心甘情愿。”
“月露,这是句真话吗?结婚这六年,我们合拍过几张照片?肩并肩逛过几次大街?看过几次电影?串过几次亲友?我们从别人眼里受到的藐视还少吗?你真心甘情愿跟我过一辈子屈辱的生活吗?”
“三多,不要再说下去了!”
“要说,今天要说个水清低见。这几年戏台上的你,还有过去的风采吗?你常把唱词颠倒唱错;我呢,拉板胡跑弦。家庭不和谐,会给事业造成恶果。月露,这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婚姻。我并不愿离开你,但那样做太自私,太残忍,太不公平。你跟小伟是老同学,志同道合,他在艺术上很有才华,你们结合才最合适。我们六年夫妻,今天我掏的是心里话”
“三多哥,离了,你呢?”
“我?月露,美莲残废成那个样子,我去陪伴她好了。”
“三多哥,你真好,心像金子一样。我一辈子不会忘掉你,我会当亲哥哥一样对待你。”
“好妹妹,我也一样,今生今世当亲妹妹一样爱护你。”
月露突然仰起脸说:“三多,最后亲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