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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攻防啼笑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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孀居大妈对独生子关爱备至,深度、广度都无以复加。超限越界几乎成了笑话。儿子娶媳成家迁入新居后,她仍放心不下,天天打电话遥控关照,并要求儿媳亲自接听电话,谆谆叮嘱:儿子喜欢吃什么,怎么吃,怎么做,儿子适合怎么穿,怎么洗换,怎么补添……还说他办事太认真,看书会入迷,拉琴也入迷,打球也入迷,盯着电脑呆若木鸡,你得给他提个醒,防止犯痴迷……儿媳回话,连声“是!是!是!”承诺全部照办。但大妈仍不放心,必亲自登门造访,抓住儿媳并肩坐下,耳提面命,生硬填鸭。儿媳心想:你说这全废话,我不是他的保姆、仆妇、女奴,俺要他挑重担撑大梁,你别想把俺当傻瓜,可总止不住婆婆的狠浇猛灌。她一忍再忍,七按八耐,实在熬不过,只觉耳朵眼里起厚茧,心口窝里泼酱油,脑海里放马牛,这样的苦日子哪里有个头?抗洪难,就决堤泄洪,巧使帆,放过石尤风。遂想了个解脱办法,对婆婆说:“妈,您这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俺担心累着您老人家。您干脆把那些话写成本书,送我一本放在床头上,让我睡前看醒后读,三更半夜下工夫。”婆婆说:“好主意!”

她回到家里,铺展稿纸,提笔就写。因腹稿早已串串烂熟久待调用,故而未及旬日即联缀成篇。找到一家图文标书广告店,要求出书。经理接过文稿一看说:“好是好,可惜太少。”大妈说:“俺儿媳嫌多,您嫌少,多少就这絮叨话,全都写上啦,再没别的啦。”

经理说:“您应当把别人说的有关的话,抄过来编进去。”大妈说:“那能行吗?”经理说:“古人早说过天下文章一大抄,只看您会抄不会抄,何况今日正炒爆了一个‘抄’字。管什么你的他的,编入自家文章,就是本人原创。您看那鸿篇巨帙,想从中找句他自己的话,难呀!”

她回到家,搬出堆摞尘封公费订阅的月刊健康版《老干之家》,将些名句格言抄啊抄啊,发现两行有关性保健的文字,说是:“百里而后必病,而后百里必亡。”“三九严寒忌行房,中伏酷暑勿同床。”她也一并照抄不误。直抄得头昏眼花,手颤指抖,才找去标书。经理看了一眼说:“好是好,不过现在出书讲究图文并茂,您应找些插图,增光添彩。”

大妈说:“我没学过美术,看都不会看,哪里会画!”经理说:“您可把您儿子的照片编进来,比图画好多啦。”大妈说:“好主意!”回去后,搬出大小影集,将儿子的满月照、百日照、抓周照,幼年、少年、青年照,小学、中学、大学照统通摘下来拿去扫描。经理说:“您打算印多少册?”“两三册就行。”经理笑道:“您少印并不便宜,多印也不太贵。别人出书没少过三百的。”大妈说:“印多了没有用。”经理说:“让您儿子开个新书发布会,大家看见这么美,会抢购一空,只怕两版三版还供不应求呢。”大妈问:“三百本得付多少钱?”“一个整数挂点零头,了了。”她想:“我的养老金,月月用不完,花在儿子身上挺合算。”当即签约,如期完成。送货上门,两大捆,包装工整。

打开一看果然不错,连忙打电话叫儿子来取。儿子说抽空去拿。她迫不及待,便雇工打的送捆新书赶往儿家。并当面拆包取出两本,塞给他俩细看。儿子见了吃惊发呆。儿媳厌恶,视同疣痦。强颜欢笑说:“谢谢妈妈,我俩以后慢慢读。”妈妈说:“怎么以后?怎么慢慢?你现在就得快快读!里面都是名人、名医、专家、内行的金玉良言。读一遍两遍都不行,每隔三五天就得再来一遍……”从那以后,她又是天天打电话遥控督导,并经常不断地登门造访,追问是怎么读的,有啥心得体会,怎么执行的,照办了没有……把个儿媳逼得忍无可忍,退无可退,轮番痛觉,起厚茧、泼酱油、放马牛,苦日子没个头!

遂决定打破情面,果敢摊牌。趁儿子不在家,坦然直白道:“妈妈!您说的那些话,多半是废话,从前的美食,现在是废料,以往的好衣裳,如今是废物。时过境迁,金科玉律废滞废残。例如古人说的百里而后,而后百里,他们当初是步行,现在是高铁空客,莫说百里,即便万里而后,而后万里也安然无恙。至于什么严寒禁房,酷暑离床,现今冬供暖,现送凉,一年四季和煦滋阴温馨壮阳,三百六十五天,日日燕燕于飞,夜夜花开流芳。谁还看你那废书,卖废品一斤两毛五……”她滔滔不绝,俐齿伶牙,揭疵指瑕,废这废那,只差没说出个废角老妈妈。

婆婆眼见儿媳变脸,耳闻泼妇改口。立时目瞪口呆,几乎昏厥。更可怕的是儿子进来发话表态与媳妇同腔同调同口径。她吃不消了,想一头碰死在地,又想儿子是她惟一的精神支柱,爱心载体,不能死在他眼前,给他添灾祸,使他背黑锅。要死就回到自个家里偷偷地死,便拂袖离去回家寻死。想服毒,没有毒药,想上吊没绳索。记起旗手在秦城上吊时,是将些手帕连结成了绳索,挺管用的,最宜效法。但找遍全家都没手帕,只有儿媳给买的一次性柔软洗脸纸巾,不堪连结,纵使堪连,也吊不动多愁多怨多虑多事多恨多赘骨肉身啊!

不得已把床被单剪成窄长条,使劲连结起来,连着连着发现一条约长两米多,四五条长达十数米,结这么长干什么?谁来跳大绳?谁去拔长河?留到下次再用?哎呀,哪有下次呀!全被气糊涂啦,还活着干啥!上吊不宜迟,往挂东南枝。推开窗户俯看楼下梧桐树,确有横枝挂得住。细想我自个去投环,定有邻人相阻拦,只能在室内执行。仰视天花板无梁无栋无钩无环。但有挂大吊灯可以套用。随手搬张椅子,站上去,扯起被单长条用力往上甩搭,突然咣啷一声,不是吊灯响,是房门大开,儿子两口闯进来,急忙抱住妈妈从椅子上拥抬到沙发上,小两口都双膝跪下哭诉道:“妈呀,知道您受了打击,生了大气,随即赶过来,没想到您会恼到这步险地。闹出事来,我将变成罪人,您老何忍!您疼爱我,俺还能不知情吗。喂奶,管吃喝穿戴,现在该是我孝敬您的时候了,您要拒绝我回报,是陷我于不孝,您咋不知道,您的疼爱会变成尖刀。”儿媳说:“爱心不能变,方式方法必须变,不能再喂他奶水,不能再管他吃喝拉杂睡。您想疼爱他,就得给他个行孝的机会,您必须颐养天年,长命百岁……”老妈妈如梦初醒,恍然觉悟道:“唔,想疼儿子,就应废话少讲,自享清闲,稳健安康。”“是啦是啦!清亮明白的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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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任松筠(字英华):年生于山东菏泽,53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57年毕业后任教于济宁。耄耋之年仍笔耕不辍,并在新浪建立了自己的博客家园

任英华。联秃笔以浮槎,展素笺以扬帆;虚怀亦壮怀,逐波空泛于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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